【魔探局1】CH4懺悔的殺手

2012/05/21 § 0


她一開始聞到的是腐臭的腥味,但在人類的城市裡,這種味道到處都是,她本來不怎麼在意,直到那絲若有似無的詭異味道突然出現,接著就像它出現的方式一樣猛然消失。

──追上去!她身體裡的獸性因子嚎叫著追逐的渴望。

布蘭琪順從本能,從她所在的窗戶往街道跳下去。她無視那些人類驚惶失措的叫聲,抬起手遮掩從正面迎來的強光以避免自己的眼睛受到突然的刺激。

她調動體內的變形分子,集中在腿部,改變她的雙腿肌肉,讓它們更有彈性、更強壯靈敏。落地時她轉換的關節與肌肉吸收了大部份衝擊力,轉換為奔馳的第一步力道。

那氣味消散得差不多了,可處於狩獵狀態的獸人嗅覺還是捕捉到了方向。

布蘭琪的身體瞬間轉向,離弦之箭般朝那個方向射出去。

她聽見身後傳來呼喊她的聲音,但追逐的專注讓她忽略它,朝鎖定的方向狂奔。

腿、臀和腰部直到脊椎的肌肉全都盡情伸展,全速前進。通過馬路時她也沒停下,靈巧地躍上一輛卡車車頂再躍下,流暢彎進那條氣味剛散不久的巷子。

她全身都被追逐的獸性籠罩著,但意識卻保持清醒的理性,體內的變形分子澎湃地衝擊一切,但布蘭琪牢牢掌握它們,維持那幾道分子流,持續穩定地供應她保持高速的肌肉和關節需要的能量。

她分了一些變形分子給她的鼻腔和耳朵,量不夠大到讓它們改變外型,但能將她的嗅覺和聽覺提高不少。獸人在這兩分面的感官本就比人類靈敏十倍,不過在狩獵中她需要更高度的精確反應。

大多數獸人在變身時只能放任會同時帶來痛苦與解放的變形分子肆虐、籠罩他們的身體與意識,只有少數獸人能克服當它們釋放時帶來的解脫感,保持人性、以意志控制它們的效力。

但布蘭琪能做得更好,她精確地控制變形分子,就像掌控一場精密的實驗一樣讓它們在她的身體上作用,強化她需要的部位、並延長力量的持久時間。

精確、持久,爆發的獸性以及審慎的理智。這就是布蘭琪被稱為「專家」的原因。

她從案發現場嗅道那開始消散的氣味直到追上它不過短短兩分鐘,她獸人血液天生對魔法的敏銳提醒她她的目標近在咫尺。

想到這一點,對獵物的渴望充斥了她的意識。布蘭琪猛地衝入一條防火巷──她的獵物就在那裡。

但一道聲音在她闖入巷口的同時撞入她的意識,就像某人在她聽覺增強時放聲大吼。

那就是為什麼妳永遠只能是個副手。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但帶給布蘭琪的卻是挫敗的憤怒。她想要叫囂、抗辯──她才是那個受傷的人!她才是那個被逐出部落的人!

她誕生在酋長家族裡,卻只是個副手!

一發現自己瀕臨失控邊緣,布蘭琪的自控力瞬間回籠。她意識到這些影響源自於她放大的感官,立刻撤回變形分子,讓視覺與聽覺恢復平常水準,而在手臂上增加輸出,擺出伏擊的姿勢。

她不知道她要防備誰,但她知道自己正面對著敵人。

那個謀殺了兩個女人、挖出她們心臟的凶手就在面前,布蘭琪全神戒備,但猛然,她腦中的回憶被用力挖掘出來!

她們在奔跑,在大草原上。

伊莎貝拉跑在她前方,她是那麼地優雅、肌肉在奔跑時有力起伏,她落後幾步,追著姊姊的尾巴,那時候她還沒有那麼想要超越她的念頭,她只是追著她的尾巴跑,然後猛地一撲!

她拍到伊莎貝拉的尾巴,惹得她回頭一巴掌拍向她的小妹妹,她們在草原上滾成一團。

布蘭琪還記得那時候聽見的心跳聲,還有伊莎貝拉用尾巴繞著自己的感覺。

遠方傳來的歌聲令她有落淚的衝動,她想起她曾經懷念過草原和那些賽跑的日子,但因為那總令孤寂更加難耐,所以後來她戒掉了這種行為。

布蘭琪低吼著跪了下來──有什麼東西在挖掘她的腦海!她知道!而且強加一些無用的情緒進去!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抗拒這一切。獸人對於魔法天生有種敏銳和抗拒力,布蘭琪調動變形分子占據她的大腦,讓獸性慢慢替代理性。

那些挖掘力道好像減輕了些,不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屬於野獸的蠢蠢欲動開始肆虐,布蘭琪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咆哮,她感覺不受控制的衝動從體內湧出。

全然變形的渴望衝擊著她。她竭力壓制,保存冷靜,但用獸性那部份對抗魔具撕扯她記憶的力量。

可是歌聲混雜著她母親的警告聲在她耳朵深處衝擊著她。

妳註定會輸,小女兒,而在部落裡,輸家就只有被放逐的下場。

她抗議──不!我不會!

我會奪走妳的一切,我不想,但我會。

她抵抗──不!妳什麼也奪不走!

這裡沒有屬於妳的位置,妳輸掉它們了。

她憎恨──不!是你們先驅逐我的!

妳只是個副手,就算妳身上流著酋長的血。

她憤怒──不!我就是我,無關血緣!

布蘭琪的怒吼裡加入了掙扎,那些話語刺痛著她,她的眼睛充血,絕望地想要擺脫這一切,但她無法冒險放更多的變形分子影響她的心智、任由獸性吞噬她的理智。

她用力咬著自己的唇,銳利的牙齒咬破了它,她嚐到自己的血腥味。

疼痛令她清醒了一些,野獸則因嚐到血而分心。

布蘭琪掙扎著站起來,讓野獸的那部份向四周咆哮,「滾出來!你這卑鄙的傢伙!如果讓我找到你──我會撕碎你!」

她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對方可能已經離開,但歌聲的影響仍在。它或近或遠,旋律依附著空氣盤旋,優美但殘忍。

布蘭琪努力屏蔽那些影響,不過記憶一陣陣湧來,她的反抗相當艱辛。

終於,她再次被壓迫著單膝跪下。

這讓她感覺恥辱。

她彷彿看見伊莎貝拉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土耳其藍色的眼睛盯著她、一腳踏在她受傷的肩膀上,向布蘭琪展現自己的強大和她的弱小。

那張冷酷的臉和小時候她們纏在一起嬉戲的姊姊臉龐重疊在一起,布蘭琪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回憶起那一切。但它深深地刺痛了她。

那歌聲漸漸變成刺耳的音波,布蘭琪徒勞地捂住耳朵,費盡全身力氣站起來往後移動。

她必須離開魔具的作用範圍。她向自己說,吃力地移動腳步,耗費心神抵禦這一切讓她疲倦不堪,那歌聲一直引誘著她,要她放鬆、接受這一切,看看過去她的錯誤──見鬼的就像她真的犯過錯一樣──懺悔它、接納它,那樣布蘭琪就會感到舒適。

這是他媽該死的陷阱!布蘭琪咬牙甩開那些誘惑,她知道自己一旦放鬆神經,立刻就會被這歌聲吞噬。她清楚它要的絕對不只是她的懺悔,即使現在,獸人的敏銳都讓她感覺到靈魂連結的緊繃。

布蘭琪發紅的眼睛注視著前方、往小巷內投射光明的出口,她用意志力鎖定它,告訴自己──見鬼的快離開這裡!如果妳不想死的話!

她當然不想死!尤其不會死在伊莎貝拉的幻影裡──它該死的現在還在她身邊繞!

布蘭琪不斷在心裡對自己怒吼,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往外走,但她也感覺自己的雙腿越來越重、跪下來匍匐的渴望持續加深,多少變形分子的強化都無濟於事。

──我決不會向你下跪!

她咬牙又往前跨出一大步,這幾乎耗盡她所有力量。

突然,一股潮水似的力量湧來。

流遍全身的潔淨讓布蘭琪立刻意識到這是「逐退」的魔力。歌聲消失,拉扯著她的幻影消失,同樣的,她體內的變形分子迅速入睡,讓一直靠著它支撐自己的布蘭琪猛地撲倒在地。

她掙扎著抬頭的那瞬間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女人的身影。

──伊莎貝拉?

她的第一個念頭伴隨恐懼湧上,但馬上就被從腦中揮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戒。

──不,不是她,伊莎貝拉更高。

那女人闔起了手上的什麼,然後朝她跑過來。

布蘭琪全身都緊繃著,從喉嚨裡發出警告的低沉嘶聲。

「長官!」另一道她熟悉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女人想在她身邊跪下的動作因這聲音而停止,布蘭琪看向它的來處,瞥見來人的身影時,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意識瞬間遠離她,而後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布蘭琪跳出去的時候,他們全都嚇傻了。

該死這可是三樓!離窗戶最近的艾瑞克立刻衝過去。看見布蘭琪一落地後就以非人的速度衝過馬路,她身後一群記者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就拿起相機猛拍,但他敢肯定他們沒一個有辦法追上總局精英探員的速度。

他盯著布蘭琪躍過車流後就衝入小巷子,立刻轉頭往樓下跑。

「艾瑞!」蓋文在他身後喊。

「我去支援!」艾瑞克邊回答邊衝下樓梯、跑出大門,在一樓巡警的幫助下飛快穿過人群和馬路,往布蘭琪消失的巷子衝過去。

他覺得自己頂多花了十分鐘,但跑進巷子時已經失去了布蘭琪的蹤影,他看見一個女人站在一條防火巷口。一股暈眩感在剎那間向艾瑞克襲來,他頓住了腳,甩開那頭暈眼花的感覺。

那個女人現在走進了防火巷,而她手裡拿著什麼?

艾瑞克瞇起眼,直覺讓他快步跑過去,而接近巷口,他就看到布蘭琪倒在地上,那個女人正打算蹲下身碰她。

「長官!」他大叫,抽出槍上膛,對準那個現在已經停下動作的女人。

「警察,不準動!」艾瑞克警告,「把妳的手放在腦後,轉過身來!」

那個女人照做了,她看起來有點緊張,慢慢地轉過身來。

棕髮、略小的瓜子臉,戴眼鏡,穿著襯衫和麻布長裙,身材嬌小,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鄰家女子,而不像個變態殺人狂。

「我很抱歉。」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忙。」

艾瑞克在那瞬間有些動搖,因為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是那麼無害。但他想起在他和蓋文剛進魔探局支部時老人唯一給過他們的警告──別相信任何看起來軟綿綿、沒殺傷力的東西。所以他依舊拿穩槍、對著女人。

「別亂動,女士,請走到那邊的牆邊、背靠牆站好,告訴我妳的名字。」他謹慎的發好施令,在那棕髮女子移動時也緩緩走到布蘭琪旁邊,抓起警用對講機,「華格街裡的防火巷,有警官倒地,請求救護車支援。」

「拜託,警官,我真的只是想幫忙而已。」那個女人哀求道:「我叫做愛西婭,愛西婭‧華格納,一周前才剛搬來。」

頓了頓,她又說:「我真的可以幫上忙,我是個占夢師。」

「妳是個啥?」艾瑞克疑惑地問。

「占夢師。」愛西婭說,有些遲疑地又補上一句,「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我是說你穿著魔探局的制服……」

「抱歉,我還在實習中。」艾瑞克直說,朝他倒在地上的上司示意了一下,「她也許知道,但現在她可能聽不到妳說的話,所以我建議妳乖乖別動。」

所幸他們沒等多久,蓋文很快出現在巷口,肩膀上還趴著一隻貓。

「這樣比較快。」貝斯特注意到艾瑞克怪異的眼光時補充一句,從蓋文肩上跳下來,跑到布蘭琪身邊。

貓迅速嗅了一圈,把腳掌搭在布蘭琪頸動脈旁一陣,「她的靈魂連結遭到拉扯,但整體而言沒事,睡一覺她就能恢復過來。」

艾瑞克和蓋文同時鬆了口氣。他們雖然不喜歡布蘭琪的態度,但看到這個理應強悍無比的女人倒在面前還是夠令人震驚的。

「所以這位女士怎麼了嗎?」貝斯特轉向一直靠牆站著、小心翼翼望著他們的女人。

「她出現在案發現場。」艾瑞克說:「布蘭琪倒下時她就在旁邊,她自稱是什麼……」

「占夢師。」愛西婭主動補充。

「喔。」貝斯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他走近兩步,端詳著她,「如果妳說的是真的,那會非常有用──也許我們可以做個測試。」

「但不是現在,貝斯特。」蓋文提醒道:「她出現在事發現場,得先接受質詢。」

「我看不出這兩件事為什麼不能一起做。」貓晃晃尾巴。「不過我只是個法醫。」

他說完,又跳回蓋文的肩膀窩在那,就像那是他的特等席。

這時,救護車已經停在巷口,還有兩輛警車隨行。醫護人員帶著擔架匆忙跑來,貝斯特就趴在蓋文肩上指揮那些一臉震驚的人小心搬動昏迷的探員。

「好了,小姐,雖然抱歉,但我還是得請妳跟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艾瑞克鄭重地說,並請女警帶她上警車。

那女人看起來有些不安,但至少還算鎮定,順從地跟著女警離開。

直到救護車收容了它的病人、而警車也完成了它的任務,一起開著招搖的蜂鳴器離去,艾瑞克才深深吁出一口氣。

喔,天,今天一整天可真夠嗆的。

他揉揉眼睛,蓋文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走吧,夥計。」

 

 

布蘭琪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環境。

鑒於她以往的經歷──她有太多在不同救護室裡醒來的時候了──她並沒有驚惶失措,她的感官系統極有效率地運作起來,提供給她一切資訊。

沙發、昏黃燈光、擁擠環境──辦公室。

啊!她的新辦公室──臨時的。

布蘭琪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手指扒梳過頭髮,再次確認整個空間,得知沒有人在這裡。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往椅背倒去,手臂抬起來遮住眼睛,讓她眼前恢復黑暗,就像她的睡眠一樣。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來。

布蘭琪花了一秒找到聲音來源,她的外套就掛在沙發椅背上。

出於需要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她注意力的渴望,布蘭琪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按下接聽鍵。

「琪。」

電話那端的聲音讓布蘭琪立刻懊悔起自己的魯莽。

「妳怎麼會有我的號碼。」她粗魯地說。

「我有我的方法。」對方避重就輕地說,然後換上帶著點指責的語氣,「如果妳回我的電話,我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我又沒求妳。」布蘭琪翻翻白眼。

「我聽說妳調職了,新工作還好嗎?」

「不關妳的事。」

「聽起來不怎麼好。」

「猜錯了,超級好、好極了、我都想在這裡待到退休了。」

「我可以這麼告訴賽爾拉嗎?」那個低沉威嚴的聲音裡難得透出笑意。

該死!布蘭琪咬牙。「這全部、不關、妳的事,伊莎貝拉。」

「別咬妳的嘴唇,布蘭琪。」對方嘆道。

「我才沒有。」布蘭琪賭氣地說,咬得更用力了。

「妳那樣說話時每次都這麼做。」那聲音平靜地指出事實。「聽到妳換了工作我很欣慰,妹妹,妳的工作一直都太危險了。」

「我告訴過妳這不關──等等,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妳搞的鬼?」布蘭琪的聲音尖銳起來。

「妳高估我了,琪,就算我是酋長,也沒辦法影響白石議會的決定。」伊莎貝拉平靜地說。

這倒是真的。布蘭琪的哼聲裡帶著興災樂禍的高傲。聽她姊姊服軟可不是常有的事,如果那又是她造成的將會更令她愉悅,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妳會需要一個新的住處,布蘭琪,妳看上了哪個公寓了沒?」

阿爾提米斯保佑,她開始跟她閒話家常了!布蘭琪在心底尖叫著,挖心搜膽地想找出讓伊莎貝拉停下來的方法。

「長官,妳醒了嗎?」

喔,阿爾提米斯,感謝祢。

「我屬下來了,我還有工作得做。」布蘭琪迅速結束通話,把手機像蛇蠍一樣丟到沙發另一頭,轉過去看蓋文。他正遲疑地站在辦公室門口,顯然對布蘭琪方才熱切地朝他瞥來的眼神感到惶恐。

不過現在她的眼神恢復了正常,所以蓋文也就走了過來。

「咖啡?」他朝她遞過一個杯子。

布蘭琪沒喝過咖啡,她盯著那杯顏色像奶茶但聞起來的氣味比奶茶更醉人的東西,思考自己該不該嚐試看看。

「……我不知道妳現在能不能喝咖啡?」察覺她的遲疑,蓋文說:「貝斯特說妳只要睡一覺就可以,但妳突然倒下……」

提及她的大意令布蘭琪心裡湧上挫敗和憤怒,「我當然只要睡一覺就能好!」她粗魯地說,一把奪過蓋文手上的杯子大口喝了一口。

連牛奶和糖都無法遮掩的濃苦嗆進她喉管裡,布蘭琪倒吸口氣,艱難地嚥下那一大口咖啡,瞪著那看起來、聞起來都很香但絕對是殺人毒藥的液體。

「這是什麼鬼東西?!」她瞪著看起來一臉無辜的高大男人。

「咖啡啊。」

「毒藥。」她皺著鼻子把那杯咖啡塞回給蓋文,然後嫌惡的又補了一句,「泥漿。」

蓋文聳肩,喝了一口自己的,決定不徒勞無功地和他的上司爭論任何飲料方面的議題。

經過伊莎貝拉和咖啡的鬧劇之後,布蘭琪剛從沉睡中回到現實的大腦已經恢復了它該有的運轉速度。

她揉著額角,站起來穿上自己的制服外套。「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做了什麼事。」

「我們已經和第一位死者的家屬以及她前男友談過了,死者家屬證實他們不知道任何關於死者近兩個月來的交友狀況,連她和她男朋友分手都不知道。至於她男朋友,他剛到法國出差兩個禮拜,昨天傍晚才回到家,不在場證明很完整。」

「其他呢?」布蘭琪興致缺缺地問。

「我們正在過濾多明尼克小姐昨晚的行蹤,她體內的酒精濃度也很高。另外貝斯特要我們在妳醒來之後通知他,他在妳昏──」見布蘭琪用那種奇異的眼神瞪著他,蓋文連忙改口,「呃,睡著的時候做了些檢查,他說妳似乎追查到了一些線索。」

「那可不只是一些線索。」布蘭琪咬牙切齒,「我差一點就可以逮到他了!該死!」

「那也正是我要說的,長官。」

布蘭琪抬頭看著她聲音突然嚴肅地沉下來的下屬。

「妳不能再那樣一個人衝出去追嫌犯,長官,妳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而身邊沒有幫手。」

布蘭琪簡直就要發笑了。「你可沒有資格對我說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她哼道。

這些人什麼都不了解,所以她才討厭外行人。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狩獵的。

「我當然可以,就算妳是我的長官,可是在妳獨自跑出去追人結果卻昏倒在小巷子裡之後,我認為我有必要這麼提醒妳。」蓋文嚴厲地說,他那張方正威嚴的臉在他表情陰沉的時候非常懾人,就算布蘭琪再怎麼瞪他,也無法讓他改變措詞。

「下次再遇上這種狀況,妳得叫上人,我、艾瑞克,還是隨便哪個警察都好。」

被人指責激怒了布蘭琪,她轉過身,雙手環胸,以令人窒息的威懾目光瞪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

蓋文顯然顫慄了一下,卻沒被打敗。

──堅定的意志力。布蘭琪悄悄地在心裡評論。但這不代表這大塊頭能這樣對自己指手畫腳。

「如果你們在場,又能有什麼用?」女探員一針見血地說道:「除了拖慢我的速度和使我分心之外?」

布蘭琪滿意地看著蓋文露出像被噎到似的表情,他滿臉通紅,憤怒地瞪著布蘭琪。她等著可能會出現的叫罵或是憤然離去,以便隨時回以最尖銳的諷刺,然後她又可以得到她的自由。

但意外地,她沒等到。

蓋文深吸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

「不管我們有多無用,都不是妳可以放棄支援能帶來的可能性的藉口,長官。」他義正辭嚴地說,用的是實事求是的語氣,而不帶過於情緒化的爭論。

「就算我們現在追不上妳,但我們會做到。」他又補充。

一言不發的人換成了布蘭琪。

對這樣的眼神她很陌生,更不習慣有人這樣子看著她,就像她是個什麼可以追逐的目標──

他們不知道她三個月後就會離去。而且她一直都在離開。

有一瞬間,布蘭琪衝動地想把這件事吼出來,好讓這個高大的人類別再這樣盯著自己看,但一股充斥她喉嚨的乾澀感讓她把就要吼出來的話又吞了回去。

「我記得我看到一個人。」布蘭琪在轉過身的時候,心煩意亂地隨口扯了個話題以迴避原先那個。

「我們知道。」蓋文說,在布蘭琪又旋身盯著他瞧時補充,「艾瑞克在案發現場拘留了她,她現在正在會客室,我們雖然做了簡單的詢問,但……」

布蘭琪接口,「你們根本不知道該問什麼。」

蓋文尷尬地點頭,布蘭琪暴燥地翻翻白眼,「你們該找貝斯特的。」

「喔,他說他是法醫,不該干涉這些。」蓋文遲疑地說:「但他有提到那位女士確實是個占夢師,我們採了她的DNA和指紋,還有……法力鹼?」

「魔法鹼。」布蘭琪糾正他,罕見地沒帶上一點譏諷。「她在哪?」

「第一審訊室。」蓋文說著,往前走了兩大步帶路。

 

布蘭琪繞過蓋文大步踏進擺放著一張長形桌的審訊室,這間審訊室還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是個普通的房間。她想至少在離開之前她要記得給這裡加一個標準的防範咒式。

她看著在桌後縮了縮肩膀的女人,調動變形分子強化嗅覺與觸覺,的確聞到輕微的魔法鹼味道,而且各種類型混在一起,沒有哪一種特別突出,且都是很天然的氣味,她還聞到一些清新乾草和陳年香料混雜的味道。

占夢師,也許還是個藥草師。

布蘭琪在桌前坐下,蓋文跟著坐到她旁邊,她掃到他打開了一個文件夾,但沒有徒勞無功地試圖把其中什麼文件遞給她。

「布蘭琪,帕德斯獸人,魔探總局MCD。妳的名字,女士。」布蘭琪盯著眼前顯得有些侷促的女人說。

「呃……魔探總局?我以為……」

「名字。」布蘭琪壓低了聲音。

「噢,抱歉。」愛西婭有些緊張的微笑一下,「呃,愛西婭‧華格納,人類占夢師,現在是個執業藥草師。」

「妳下午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布蘭琪使用陳述句而非問句,眼睛盯著眼前的女人看。她的阿爾法眼神──或許不能這麼稱呼,畢竟她不是酋長──總之她以她慣常具有壓迫力的眼神看著愛西婭,沒有任何人在這樣的注視下有一丁點說謊的動靜她看不出來。

愛西婭攪動手指,有些急切又不自在。「我路過那裡,今天我正在那附近物色店面,然後聽到警鈴聲,有什麼事發生了──我就去看看熱鬧,只是看一眼就打算離開……接著我感覺到那股力量……」她又急切地重覆一次,「我發誓我真的只是想幫忙。」

「妳帶著魔法關係物。」布蘭琪指出這一點。

「噢,是的。」愛西婭急匆匆地從她的衣領掏出一條項鍊,鍊墜是一個漂亮的銀色匣子,裝飾著月長石和藍寶石。

「天使的聖匣?」

「這是一個魔具,我的教義導師是加百列。」愛西婭說。

布蘭琪點點頭,伸手示意。藥草師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鍊子解下來放到她手裡。

布蘭琪將那匣子翻看一陣,沒說什麼便原物奉還。

「妳為什麼要物色店面?」她問,口氣帶了點慵懶,也收起了方才質問的態度。

愛西婭對話題迅速轉換到如此私人的性質上顯然有些不習慣,她頓了下才說:「我想在這裡開間藥草和魔具的專營店。」

「魔具?」

「我有位認識的魔具師,他經常有些可愛的家居小作品。」她羞澀地說:「而我剛得到開業的職照不久,我想在一個鄉下點的地方經營間小店會是很好的事業開始。」

「妳是個占夢師,有採咒的經驗嗎?」

「當學徒的時候協助過幾次。」

「很好。」布蘭琪笑了,小小、銳利的虎牙在她笑的時候露了出來。

她猛地站起來,毫無預兆地嚇了蓋文和愛西婭一跳。

「明天我們會需要妳協助調查一起魔具凶殺案,早上九點到這裡來,帶上妳的遷居證和執業證明,就這麼說定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沒有停頓一秒。

蓋文詫異地看著她就這麼走出會客室,只能匆忙向愛西婭點頭示意,並告訴她她可以離開了,才快步追上他的長官。

「這樣就問完了?妳確定她和那兩起事件沒有關係?」

布蘭琪輕描淡寫地說:「天使戒律很嚴格,選擇天使作教義導師的人絕對不能說謊,她是真的恰巧路過那裡。」

「妳是說她信教嗎?」蓋文問。

「這不一樣。」布蘭琪頓了下,想著該怎麼解釋。她以往從未向人說過這些,不過今天她似乎特別有耐心。

「我們的出生、力量和學問都和一些神祕事物有關,不管白石高塔如何致力於研究都不一定能完美詮釋一切,通常我們自己會給自己的力量和道路找一個詮釋的方式,選擇教義導師……一個神祇,一般會和職業或是出身相關,那就像……」

「那就像是一個指引。」蓋文低聲道。

布蘭琪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我的教義導師是阿爾提米斯,月亮與狩獵之神。」說著,布蘭琪拉下她的制服外套,把左肩上的鹿頭與弓箭刺青展示給他看。

「它不像信仰,沒有那麼多教條,除了一些最基本的訓誡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詮釋自己的指引。」布蘭琪補充道,又把話題轉回案子上。「我在被襲擊的時候感覺到一股逐退的力量,天使魔具的確具有那種力量。」

「所以她真的幫上了忙?」

對此,布蘭琪繃緊了嘴角沒作聲,不過很快她就又說:「如果順利的話,她還可以幫更多忙,現在你最好去把開業申請用的表格找出來,弄懂它要怎麼寫。」

「什麼?!妳不知道嗎?」

女探員鄙夷地瞪他一眼,「我才不需要去處理那種公務員的玩意兒。」接著便大步朝驗屍間走,扔下光想到那堆陳舊雜物就胃痛的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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