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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站整合完畢!

2012/05/21 § 0

經過半個月的整理,網站終於整合完畢啦!!!
是說因為之前的資訊都分散在各處,不只大家看得不方便,連我和網管要管理也不方便,就趁著這次的機會統一整合到一個界面之下,希望這樣子大家能更方便得知資訊。
是說資料東一點西一點的壞處就是連我門自己要整理都很花時間OTZ,現在好歹是把所有功能都弄上線了。

文庫的部分,暮靄系列還沒有全部搬過來,以後會慢慢補完的。至於家教同人文的部分因為太多,所以就還是全部放在文庫的地方,不再搬過來了,但舊文庫那邊的更新活動也會全面停止,資料會儲存到它自己被廢棄為止。

另外,販售部的地方也把問與答的部分弄得更加完整,希望可以省去大家對於某些問題一再詢問等待回覆的時間~

接下來..........既然網站都弄好了我就沒有借口不更新啦(找死)在重新開始魔探局2的連載前,會慢慢先更新這段時間累積起來的BBC SHERLOCK小品讓大家填填肚子先=W=

【魔探局1】CH7消失的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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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和蓋文一大早踏進辦公室,就看到他們的女上司正蹺著長腿坐在桌上翻看一份文件,而貝斯特窩在不遠處的桌子上,舔著一杯牛奶。

「你們錯了。」見他們進來,布蘭琪掃了他們一眼,淡淡地遞過文件。「她的驗血報告出來了,那女人跟魔法沒有半點關係。」

聽到這消息,兩人不知該為不用再審訊那女人慶幸,還是為失去線索而沮喪。

昨晚的簡單質詢除了給他們上了一堂粗口課之外──就算習慣泡吧的艾瑞克都沒辦法想像一個女人嘴裡能吐出那麼豐富的詞彙──幾乎沒有半點收獲。

對方男友尼可拉斯‧道尼很快請來律師交涉、帶走了琳賽‧泰勒。他們不能不放人,反正也得等最終驗血結果出來,只要證明女服務生和魔法有關連,那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但顯然幸運之神不站在他們這邊。

「我不懂,我們找到她、怪物找到我們,我以為這之間一定有些關連。」艾瑞克煩躁地說。

他和蓋文一起翻看著那份報告,是琳賽‧泰勒的驗血結果和昨天愛西婭採回來的咒跡分析。上面的內容照例有看沒有懂,所以他們翻了一下就放棄,看著兩位前輩等待解釋。

「你沒考慮過也許不是『你們找到她』?」貝斯特抬頭說。

「這是什麼意思?」蓋文問,想了想,狐疑道:「你是說……那些怪物是衝著我們來的?」

貝斯特點點頭,半帶指責地又瞪了布蘭琪一眼,她看到他的視線,但毫不理會的偏開頭。

貝斯特繼續說:「你們在酒吧詢問是否有人認識被害人,又穿著魔探局的制服,誰看了都知道你們在調查那起案子。」

艾瑞克詫異道:「因為我們在查案,他就想殺人滅口?你是這樣認為的?這也太偏激了!」

「他是殺了兩個女人只為了滿足自己慾望的傢伙,我不覺得再殺幾個人對凶手而言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貝斯特客觀地指出。

蓋文從貓的口氣中聽出弦外之音。「你們已經知道對方的目的了嗎?」

「魔怪分身的出現讓事情明朗不少。」貓不無得意地說,尾巴悠哉地晃著。

「你們聽說過神燈精靈嗎?」貝斯特問。

「阿拉丁那個?知道。」他們點頭。

「你們人類的想像力和把事物無害化的能力總是那麼有趣。」貓語氣輕柔地感嘆。「如果那是你們能理解的近似比喻,那麼就當作是吧。」

「魔怪是一種力量強大的生物,他們的形體是無定型的煙霧狀,通常能自由變化,所以,是的,小到可以收進油燈裡、也可以大到覆蓋一座小島,當然分出一部份身體獨立行動也可以辦得到。」

「所以阿拉丁的神燈精靈是真的有?」蓋文問。

「當然。拜人類的童話故事之賜,他大概是最有名的魔怪了。」貝斯特說完,尾巴在布蘭琪腿上拍了一下,因為她開始無聊地翻白眼。

「魔怪有一種特性,他們需要一個約定才能運用他們的力量,所以他們一直在為他人服務。」

「這聽起來的確很童話。」

貝斯特對艾瑞克的發言露出同情的笑容,「那是因為人類讓它看起來很童話,但是契約本來就是包含著雙方慾望的東西,你以為你可以利用魔怪做些什麼,但其實魔怪也打算利用你做些什麼。他們沒這麼蠢,而且也不是為服務而生的種族。」

「你知道阿拉丁後來的下場是什麼嗎?他被魔怪困在身體裡,看著自己的肉體不斷老朽腐敗,而意識永遠和魔怪在一起。」貓輕柔地說:「卡通可不會拍到這一幕,不是嗎?」

艾瑞克和蓋文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他們還是不太明白關連性。

「但你說這些的用意何在?」蓋文問。

「我們認為對方很有可能是位魔法師,魔怪的契約通常沒有魔鬼那麼不合理,魔法師們很喜歡和他們立下契約換取服務。」

「很好,所以我們要找的是一個瘋狂魔法師。」艾瑞克酸溜溜地說:「而且他搞不好還有一打無敵的怪物隨從,太美妙了。」

「喔,我不會說他無敵。」貝斯特語氣輕鬆道:「布蘭琪就打敗過好幾個。我想妳上次在命案現場說妳聞過的魔法鹼味道八成就是那個魔怪留下的。」他看向布蘭琪說。

「魔法師才不會混在人類的酒吧裡。」布蘭琪說,乾澀的聲音聽起來像在鬧彆扭。

「我們說的是在尋找祭品的魔法師,親愛的。」貝斯特說。

布蘭琪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在旁邊看著這一人一貓的詭異互動,蓋文和艾瑞克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件事。

這時,辦公室裡的電話響起。

艾瑞克順手接起,「魔探局,羅瑞爾警官。」

他原本輕鬆的臉色在對方那邊說話之後漸漸凝重起來,這氣氛也感染了其他人,讓他們靜靜地等他說完、掛斷電話。

「又有一具屍體。」艾瑞克嚴肅地說:「是琳賽‧泰勒。地址是泰寧頓西街十號。」

「……看來你們並沒有找錯人,只不過找到的是被害者。」布蘭琪說著跳下桌子,「不管那個魔法師的目的是什麼,我想他應該開始著急了。」

「如果他會因此犯錯留下線索更好,我去準備現場用的東西馬上過去。」說完,貝斯特跳下桌子,小跑離開。

「我去開車。」蓋文說,撈起外套穿上。

艾瑞克正想跟上,卻被布蘭琪喊住。

「艾瑞克。」

兩個男人全都愣住,詫異地看著她。

布蘭琪有些不自在的低斥,「幹麼?!」

我以為妳根本不記得我們的名字……想了想,艾瑞克最後還是沒把話說出口,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容,「沒什麼,要幹什麼?長官?」

他這一聲長官也讓布蘭琪皺起眉,「那真怪……」她小聲自言自語,看金髮男人仍立在原地,不解地等她說話,才匆匆拿來一張便條寫下一個號碼遞給他。

「你打電話要那個藥草師來這裡會合,帶好設備之後一起過去。」她說。

「明白。」艾瑞克點頭,接下紙條開始撥電話。

而蓋文看著布蘭琪,「所以……我們要走了嗎,長官?」他朝她揮揮手上的警車鑰匙,意外地看到布蘭琪明顯遲疑的模樣。

「……我自己騎車去。」她迅速地說,繞過大塊頭警官身邊,大步踏出辦公室。

蓋文奇怪地聳肩,和搭擋交換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這個案發現場和之前的兩個不太一樣──對布蘭琪而言。她一進門就聞到了濃厚的魔法鹼氣味。

這很不尋常,魔法鹼是一種內在的物質,除非流血,否則很少狀況會留下這麼濃郁的氣味。

貝斯特先他們一步趕到,現在已經在指揮助手拍照存證,貓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從他的眼神,布蘭琪就知道他也聞出不對勁。

「屍體狀況和前兩具一樣。」貝斯特說:「死因是SDC,儀式性傷口是死後造成的,心臟依然失蹤。」

蓋文走進來,他已經跟現場警員談過。「樓下的房客說她上夜班,早上回來就聽到樓上房間裡的搖滾音樂一直開著,吵得受不了才上來敲門,想要她把音樂關掉,沒想到門沒關,進來之後就發現她死在地上。這裡的房租便宜,隔音效果不怎麼樣,照她昨晚從警局回來的時間到被人發現的九點,我們可以縮小死亡時間。」

「她死不到八小時。」貓說:「我推測應該是凌晨一點到三點間死的。」

蓋文在房間裡謹慎地繞了一圈,「門是開著的,很可能是凶手離開後忘記,看來他有些緊張,沒有掙扎打鬥的跡象,現場和前兩件命案狀況一樣。」

「只除了這裡的魔法鹼氣味濃得嗆死人。」布蘭琪補充,「那的確是那些魔怪的氣息,和我昨晚聞到的一樣──叫艾瑞克順便帶魔力震盪儀過來,這次凶手可能留下了線索。」

「但我什麼也沒聞到。」蓋文說,但他還是打了電話。

布蘭琪幾乎就要為他的無知而嘆氣,可是她想起昨晚貝斯特對她的那些尖銳指責,她收回了這聲嘆息,不過她並沒有感覺多好受。

「那是因為你沒有那種鼻子,蓋文。」貝斯特說:「獸人的五感對魔法元素相當靈敏,布蘭琪的經驗能讓她分辨許多種族魔法鹼的特殊氣味。」他說著朝她看來。

布蘭琪這會可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了。謝謝你喔──她想──說這麼多無用的解釋。

「所以妳是個獸人?」蓋文說這話的語氣像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你早就知道了。」布蘭琪暴躁地說,她不覺得這有什麼需要拿來特別討論,她在蓋文說出「就像狼人那樣……」的話時用力瞪他,逼他吞掉下半句她覺得肯定會惹毛自己的話。

「我能知道是哪種動物嗎?」蓋文換了個問題,「昨天晚上那就是妳變成獸型的樣子嗎?」

對這些討論她種族的問題布蘭琪向來沒什麼耐心,「知道就會知道。」她說,然後轉身走出已經沒什麼好看的案發現場。

出來呼吸新鮮空氣──雖然在人類城市裡的空氣永遠算不上真的新鮮,它們總是被一堆機器先使用過之後再輪到真正需要它們的生物──不管怎麼樣,還是令布蘭琪感到放鬆一些。

被魔法鹼氣息充斥的空間總令她全身緊繃,她體內的變形分子會緊張兮兮地四處流竄,隨時準備出擊。這些在戰場上養成的直覺反應不只一次救過她的命,不過在平凡普通的地方,這就會令人難受。

蓋文跟在她身後出來,「我們勘查完現場了嗎?」大塊頭男人問。

問東問西、問東問西,布蘭琪真討厭這樣,她討厭做什麼事都得告訴另一個人、討厭不能想去哪就去哪,但……

噢,算了。她垮下肩膀決定妥協,不過為了彌補自己的心情,她把語調刻意壓冷,「我要在附近繞一圈,如果對方留下那麼明顯的氣味,我就能找到他。」

蓋文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但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布蘭琪身後。

只要不是一個人待著,布蘭琪都會下意識地注意所有人的動靜,改不掉的壞習慣。就像現在,她仔細地嗅聞著每一處空氣、辨認成份的同時她還得花百分之五的注意力給走在她身後一步距離的男人。

她知道他受過專業的搏鬥訓練,而且熟知自我防禦的技巧,這從蓋文走路的步伐就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小心翼翼、全身緊繃,戒備著四周的任何動靜,雖然在布蘭琪看來技巧拙劣無比,不過他比前幾天要來得有危機意識多了。

昨晚那場意外和今早的談話顯然終於讓他們意識到從事魔法安全行業有多危險。

布蘭琪這才釋懷了些,她向來討厭看輕一切的傢伙。

──妳只是在鬧彆扭,妳漫不經心、無所謂、忽視他們只因為他們把一切看得很簡單,因為他們不了解這些,而妳已決定終生為這些付出,我可以理解,但他們也在學習,只是妳選擇不去看見他們的改變,卻用幼稚的方法表達妳的不滿。

貝斯特昨晚對她說過最嚴厲的話莫過這一句。

──這一點也不專業,布蘭琪,妳在讓妳自己蒙羞。

不,她不會這麼做。她的尊嚴就是她自己。

那隻貓靈總是自以為是地看穿一切,她痛恨這樣,卻無可奈何。

她腦袋裡邊轉著這些思緒,邊把公寓周圍繞了兩圈,但一無所獲。

她停了下來,蓋文也站在她身後。

「有任何發現嗎?」他問。

布蘭琪盯著他,腦子裡轉著剛才想的一切。大塊頭男人顯然有些侷促,他皺起眉頭表示他的疑惑。

「沒有。」布蘭琪突然說:「沒有聞到一點氣味,味道只留在公寓裡,這不尋常。」

男人眉頭又皺緊了一些,他想了幾秒,遲疑地問:「我想那種氣味應該不是收放自如的?」

噢,拜託。布蘭琪壓下心底的不耐煩,然後想想該怎麼解釋。「那就像血,沒放出來你聞不到,但傷口流血之後得一段時間才能癒合,而氣味至少會停留好幾天。」

「若是這樣,這狀況聽起來像是放出那氣味讓妳聞到的東西,從那個房間裡平空消失了。」蓋文說。

布蘭琪的思緒一頓,那句話立刻成為她思考的中心點。

「──平空消失。」她輕聲重複。

蓋文用不解的眼神看她。

「魔怪……魔具,他媽的我早該想到這一點!」布蘭琪突然轉身,健步如飛地往她的機車走,從口袋中掏出電話撥打。

「立刻幫我接賽爾拉。」她對總局的總機命令道。

 

 

 

「我到現場了……好,這裡搞定就回去。」掛掉給蓋文的電話,艾瑞克對坐在旁邊的女人說:「現場人員已經回去了,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

「我希望這件事真的能儘快解決。」女藥草師衷心道。

艾瑞克和愛西婭從車上下來,他提著一箱儀器,還有愛西婭需要用到的採咒紙。

成為命案現場的公寓四周仍用黃色警戒帶圍住,負責這裡的巡警告訴他們先前來採證的現場人員已經離開了,並詢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助。

「我們可以應付。」艾瑞克禮貌地說。

那位黑人警官點點頭就離開了。

「我本來以為這是個安全的城市。」看著那棟公寓,愛西婭嘆了口氣。「我才剛想搬過來的。」

「它是的。」艾瑞克說,他加重的語氣像是一個誓言。「我們會解決這些事情,它會恢復到平常的安全。」

愛西婭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聳肩,提著箱子拾級而上。

艾瑞克跟在她身後,每走一步就覺得腳步沉重一些。血腥味在這裡很濃厚,他覺得這裡的感覺似乎和前兩處案發現場不太一樣。

「妳覺不覺得有些奇怪?」

愛西婭回頭問:「哪裡奇怪?」

「……算了,別在意。」艾瑞克搖搖頭。他不該這麼問對方,她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看過前兩個現場。也許他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解釋這些的人而已。

之前那兩個現場讓他有股詭異的乾淨感覺,就像在這空間裡的一切都被什麼東西吞噬消失,包含任何存在在這裡的證據。可是這個案發現場的氣氛讓他覺得有些失控,不管是什麼在這裡肆虐過,好像它太過激動而沒有把自己的痕跡抹乾淨一樣。

艾瑞克腦袋裡轉著這些思緒,而好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些想法是打哪來的。

他提著工具箱跟在提著裙襬的藥草師背後往樓上走,來到那個房間,看見案發現場,更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愛西婭立刻摀住鼻子,艾瑞克雖然除了皺眉之外沒有更多反應,不過他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這個城市原本是很安全的,沒有這些突然從地底裡冒出來的怪誕生物,也沒有莫名其妙的謀殺案。雖然搶劫、情殺、仇殺、自殺等等事件每天都在發生,不過那些是人類對待人類的悲劇。

魔法造成的傷害更令憤怒難以平息。因為它們傷害人類的方式就像人類只是草芥。

「你還好嗎?」愛西婭突然問。

艾瑞克這才發現自己就這麼站在門口發呆。

「噢。」他有些心虛的用笑容掩飾。「我很好,沒事。」說著大步走進房間,環顧四周,然後打開帶來的箱子,取出儀器。

愛西婭站在那裡看他動作,狐疑地瞇起眼,「你確定你會用?」

「我學過。」艾瑞克說,不過他從箱子裡拿出說明書看的樣子令這句話的可信度大打折扣,愛西婭的眼神更加不信任了。

「你確定不需要找人來幫忙?」她問。

「噢,拜託──這不過是個儀器,而且它還有說明書。」艾瑞克堅持道:「沒問題,妳忙妳的。」

「好吧。」愛西婭聳聳肩,轉頭開始她的工作。

艾瑞克看著她熟練的展開採咒紙,陷入感應狀態,紙上漸漸浮現殘留的咒式,對這場景看呆了似地睜大眼。

注意到他的視線,愛西婭抬起頭,「很好奇?」

「……是啊。」艾瑞克有些不自在地承認,「那是什麼?」

「這就是咒跡。」愛西婭說道。她把那張採咒紙攤開,指著上面線條完整的圖形。「魔法效果是由魔力分子的運作方式改變造成的,有魔法的地方,分子運作的軌跡會和自然造成的軌跡不一樣,看這個就能分辨出在這裡有哪些魔法被運用過。」

「這……可真神奇。」艾瑞克說:「我一直以為魔法是更神祕的東西。」

「噢,以前是的。」愛西婭偏偏頭,「但越多人開始研究,它們的面貌就更清楚,就和數學、科學沒兩樣,以前人還認為哥白尼是異端呢。」

「妳說得像魔法就是個學科。」

「它是啊。」愛西婭理所當然地看著他,「你不這麼認為嗎?」

這個問題令艾瑞克一窒,他很難回答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他最後只這麼說。

愛西婭對他挑眉,她顯然發現他聲音裡更多的遲疑。

「你對魔法似乎有某種……情緒。」她謹慎地斟酌著用詞。

他深吸口氣,試圖露出笑容,但有些勉強,所以還是收了起來。「只是我在過去三十幾年裡從沒碰過這些,我覺得我有些……適應不良。」

他為自己下了個結論,不過愛西婭好像依然對此存疑。

「但你竟然當了魔探局的探員?」

「啊,那只是個意外。」艾瑞克嘆道,不想讓他們的話題圍著自己轉,他改問起對方,「那妳呢?妳為什麼會想學魔法。」

愛西婭溫柔地笑起來,「藥草學可不算是魔法──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在艾瑞克開口想辯解的時候接著說:「事實上,這一直都不是我們的選擇。」

艾瑞克露出不解的表情。

「對我們而言──我指的是自然魔法擁有者──力量與生俱來,不管是大是小,一出生它們就跟著你,一出生我們就註定和普通人不同。」她輕柔地說道:「如果你天生有一頭金髮,你可以把它染黑,現在甚至可以染成任何你喜歡的顏色,但魔法能力可不是你能說不要就不要的,所以我們的選擇裡從來就不會出現這個選項。」

愛西婭說完有些隨性地聳肩,彷彿對她所說的事情,她自己也感覺無奈。

艾瑞克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因為在他所認識的魔法關係者裡──雖然目前為止只有布蘭琪和貝斯特──他們都覺得不知道魔法的人類才怪異,不過愛西婭比他們都更接近人類……噢!拜託,她就是個人類!

……應該是吧?

「但妳還是人類吧?」他在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傻之前就問出了口,艾瑞克那瞬間只想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幸虧愛西婭在錯愕一秒後還只是微笑,「拜託,這有疑問嗎?我當然是!我又不是魔法生物,我只是有自然魔法的遺傳而已。」

那個詞彙的第二次出現終於吸引了艾瑞克的注意力。

「自然魔法?」

「嗯哼?」愛西婭這時候已經回去繼續她的工作,只是隨便回應一聲。

「那是什麼意思?」艾瑞克問:「……他們好像說過蓋文也有?」

「蓋文?你的拍檔?」愛西婭停下動作,回頭問:「他也有自然魔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的尖銳,和她慣常說話的輕柔語調不同。

「……我是這樣聽說的。」艾瑞克遲疑道:「但……妳知道,我對這些其實不是很清楚……」。西還是收了起來,言們呈現出不同的效果,

「自然魔法通常是指由血緣遺傳的特殊能力。」愛西婭解釋,「陰陽眼­、心電感應、念力等等……還有某些自然力場都屬於自然魔法,不過它種類太多,而且在有強有弱,其實不那麼容易分辨。」

想了想,她又問:「你搭擋家裡有人有類似的能力嗎?我是說……他祖先是不是有靈媒還是我們說幸運腳的那種人?」

艾瑞克其實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他總覺得在蓋文不在的時候和別人討論他的家族不是那麼妥當。

「我不清楚。」他很快轉過身去繼續研究那台儀器,試圖停止談話,「其實這也不是那麼重要。」

「也是。」愛西婭笑笑,轉頭繼續在房間各處進行採樣工作。

可是安靜持續不到幾分鐘,正在試圖調整儀器的男人就發出苦惱的呻吟。

「你確定不要找人幫忙?」女藥草師又忍不住問。

但男人嘛,要他們承認在機械上的弱點,有時就像要他們承認自己的尺寸不堪一提一樣。

「不,我確定我可以處理這個……」艾瑞克堅持,「這並不難……上面說把這個開關打開……」

他依照說明書扳開一個接頭,然後按下旁邊的按鈕——

「喔!我的天!」愛西婭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阻隔那突然劇烈作響的嗡鳴聲。

「那是怎麼回事?!」她大叫。

「——我不知道!」艾瑞克也捂著耳朵,瞪著那部開始瘋狂大叫的儀器,像它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快點關掉那東西!」愛西婭氣急敗壞的吼,衝過房間來到男人身邊,「你不是有說明書嗎?」

「我正在看了!」她突然的粗魯嚇住了艾瑞克,在她憤怒的瞪視下開始翻找說明書,但他照指示按下緊急停止按鈕卻依然沒用,警告的蜂鳴聲仍然大聲作響。

「喔!拜託!」愛西婭一把推開手忙腳亂的男人,用力按著開關仍沒用後,她直接扯開電源蓋,拔出電池。

聲音終於停止。

兩人都大口喘著氣,看起來外表溫和的藥草師如今正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盯著驚愕的警探,「我早就叫你找人來幫忙了!」

「呃……我很抱歉?」艾瑞克結結巴巴地道歉,突然覺得自己看到了幻覺。

愛西婭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好吧,如果你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打通電話給布蘭琪,告訴她你根本不會用這該死的儀器。」她強硬地說。

雖然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反駁,不過艾瑞克還是想為自己辯解。「我覺得我只是弄錯了一個按鈕,之前來的技術員說這部儀器有兩種模式,也許我是開成了偵測模式……」

他的聲音突然降了下去。他和愛西婭都聽見了那個打斷他們談話的聲音。

是人的腳步聲。

「是巡警嗎?」愛西婭問。這裡是案發現場,非關係者禁止進入。

「我不知道,但他上來幹什麼?」

「也許是聽到你剛才鬧出來的動靜。」愛西婭聳肩道。

艾瑞克有些窘的刻意忽略她的諷刺,「我去看看。」

但其實不需要多此一舉,因為對方已經出現在門口。

只是來人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

 

 

【魔探局1】CH6夜襲的惡靈

§ 0



布蘭琪仰頭把剩下的可樂一口喝完,隨手丟進路旁的垃圾桶裡。

她看看天色,判斷現在的時間,煩躁地甩甩頭髮,大步走進仍被警戒黃線圍起來的公寓。

來到樓上,她看見嬌小的藥草師正坐在餐椅上閉目養神。

「妳到底好了沒?」她冷漠地問。

愛西婭抬眼看她,臉上寫著深深的疲憊。

布蘭琪雙手環胸,腳尖不停打著拍子。

見她這副模樣,愛西婭深深嘆氣,坐直身體,「拜託,妳知道兩個現場有多大嗎?我只有一個人,而且工作一整天了,精神感應很累。」

「妳早點收工就可以早點休息。」布蘭琪自認實事求是地說。「如果妳中午不要停那兩個小時,妳本來可以更快完成。」

愛西婭瞠大雙眼,無法相信這話是由人口中說出來的──喔,不對,她真的不是人類。

她洩氣地抱怨,「我總有資格在辛苦工作一個上午之後先吃個飯吧!我可是個人類,和某個只靠可樂就可以過活的帕德斯獸人不一樣。」

「可樂很好,提神、補充熱量,又食用方便,在工作中這樣就夠了──話說妳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工作?」

「現在就開始。」愛西婭拖著沉重的身體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因調動感應力而昏沉的腦袋經過短暫休息已經恢復了一些,但消耗的體力還暫時補充不回來。

她現在只能冀望做完最後的採證之後,可以好好吃一頓然後爬上床睡覺。

將大張的採咒紙在床尾前的地上攤開,愛西婭專心調動感應力,捕捉散布在空氣與地板上的魔法元素,並讓它們的軌跡呈現在紙張上。

一個個香草籽大小的細碎黑點從紙面上浮出,有些向外擴散呈現暈墨狀,有些開始移動,在紙上畫出黑色的延伸軌跡。

那些線條有粗有細,最粗的有姆指粗、細的甚至邊畫邊抖動,就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線有時會突然斷掉,然後又有新的點冒出來,漸漸的純白紙張上浮現複雜的線條,交錯形成規律的紋路。

黑線畫滿整張紙,共花了一個半小時。

愛西婭停下的時候,額頭上滲出了薄汗。她喘口氣,端詳著這整張圖紙。

線條從靠外的邊緣淡出,延伸到靠近床的部位最濃。

她又在床兩側的地板邊進行同樣的採證,它們都呈現類似的對稱圖紋,而且越靠床越密集。

看她用力喘氣的模樣,布蘭琪開口要她休息十分鐘。

愛西婭瞪她一眼,就坐在地板上背靠牆閉上眼。布蘭琪小心繞過那些採咒紙,看著重現出來的咒跡。

她們上午在一樓的沙發上也採到濃密的咒跡,雖然散去不少,但既有線條看來和現在這個圖案大相徑庭。

現在可以確定至少有兩個魔具,由咒跡延伸的方向可以判斷儀式進行的地點在床上,沒有移動的痕跡,意思是屍體很有可能也是儀式的一部份,而不單只是充當祭品。

布蘭琪沉吟著,看著坐在牆角毫無形象、一動不動像睡著的愛西婭。「妳睡夠了沒?起床上工了。」

愛西婭睜開一隻眼睛,呻吟一聲爬起來。

「喔,我希望這是最後了。」

「這會是最後。」

愛西婭臉上寫著懷疑,但還是攤開大張採咒紙在床上。

僅管抱怨,女性占夢師還是相當敬業,專注地迅速進入狀況。

咒跡越複雜,採證的時間就花費越長,而且調動精神力相當疲憊,布蘭琪和同為共感者的賽爾拉共事過,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不過咒跡存在的時間越久要捕捉也就更不容易,她非得分秒必爭不可。

布蘭琪放愛西婭專心工作,自己走到窗邊看看天色。

突然,陷入恍惚狀態的占夢師大喊一聲,猛然回神摔倒。

「怎──」

「同樣的元素躁動反應!」愛西婭一字一字咬牙說,她閉著眼、按住額角低低呻吟。

「妳確定?」

「我抓了它們一整天了!見鬼的我才不會認錯──它們就這樣用力撞進來……我頭痛死了!」她吼道。在調動感應力的時候她的大腦全無設防,突如其來的強大元素感應造成的衝擊可不亞於車禍追撞。

布蘭琪心中生起糟糕的預感,「哪裡?」她問。

「妳就不能表示點關心嗎……」

看著布蘭琪蹬掉靴子、脫下外套,只穿著裡面那件細肩帶背心,愛西婭這才覺得大事不妙,「妳要去追?但是我不知道這裡的路……」

「只要告訴我方向,靠近了我能聞得到。」布蘭琪一腳跨上窗臺,「妳把這裡的採證做完後盡快帶著證物回去。現在,告訴我方向。」

「西南方。」愛西婭說。

下一秒,黑髮女探員再次從窗臺一躍而下。

 

 

入夜的寒風刮過臉頰,帶來刺骨的清醒。

布蘭琪絲毫不感寒冷,奔跑的渴望讓她熱血沸騰,全身細胞都充斥著熱力。

變形分子大量聚集在腿部和眼鼻,她的臉部微微突出,鼻端到兩腮開始出現黃黑交替的細小絨毛。

她的腿部肌肉鼓脹,皮褲繃緊,腳掌變大變長、長出細毛,腳底肌肉開始增生,形成一塊一塊的肉墊,而利爪從中伸出。

變化時間不到一秒,下落途中雙腳在牆上一踏、重重踢出,推力讓她彈向公寓前方的路燈,布蘭琪抓著燈柱攀上,奮力躍起,身體優雅地伸長,在空中畫出精準的拋物線,落在馬路對面的公寓房頂。

西南方。

獸人眼瞳放大,在黑夜裡視物如同白晝,迅速找到目標方向。

她開始衝刺,伏低身體、上身前傾,雙腿肌肉盡情伸展,全速飛馳跳躍。

一想到狩獵,她唇間的小小利牙,和她掩不住的亢奮一起冒出頭。

獵物就在眼前。

她一定會逮到它。

 

 

 

「喔!老天!」後座的女人突然撲上來隔著椅背抓住艾瑞克,「那是什麼鬼?!」

艾瑞克被自己的衣領勒得喘不過氣,用力去掰女服務生抓著自己衣領的手,「我不知道!他媽的放開我!」

車裡短短的打鬧被車頂重重的一撞打斷,那力道大得車頂竟凹陷下一個坑,而引擎蓋上的紅眼怪物也湊近擋風玻璃。

他們可以可以看見它無神但如火炬般的雙眼,以及一片漆黑、彷彿由霧氣組成的身體。

重擊又落下,琳賽驚聲尖叫,放開艾瑞克就拔開安全鎖、推開車門逃逸。

「等等!」艾瑞克大叫,暗罵一聲後邊拔出槍邊開門跟上去。

車頂的怪物撲上來,感覺到陰影罩下、聽見呼嘯風聲的艾瑞克猛往前撲,把琳賽整個人壓倒護在身體下面,那怪物躍過他們頭頂,重重落在前方。

它的姿勢看起來像猩猩,但身材比猩猩纖細,且具有人形。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它有那麼大的力量,可艾瑞克無法忽視它落地時在柏油路面上造成的網狀裂痕。

「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艾瑞克叫道。

他的聲音似乎刺激了怪物,它突然張開空無一物的嘴,走向他們。

艾瑞克一把拉起不斷尖叫啜泣的女人,但她全身癱軟著得靠他扶著才能站起。

怪物大步接近,兩聲槍響從身後傳來,子彈阻止了那東西的腳步,讓它將注意力轉向躲在車尾後方射擊的蓋文。

這時一直待在車頂上的怪物朝蓋文躍去,蓋文驚叫一聲,身體和怪物一起消失在車子後方。

艾瑞克大叫,「蓋文!」

煙霧怪物又回頭看他。

「媽的!」他舉槍射擊,邊開槍邊朝女人喊,「跑!跑到那邊的垃圾桶後面!」

琳賽跌跌撞撞邊爬邊跑,終於把自己藏到路邊的掩體後面。

艾瑞克邊開槍邊後退,子彈對這怪物沒用,每一發都直接穿過它像煙霧一樣的身體,打穿的部份很快就會被填補,但至少每一槍都讓它的步伐頓一下。

「蓋文!兄弟!回答我!」他發紅的雙眼盯著這怪物,嘶啞著聲音喊他的搭擋,狂湧的腎上腺素擋不住心底的恐懼。

如果這些鬼東西殺了他的搭擋──

如果這該死的魔法在傷了艾梅麗莎之後又傷害了蓋文──

但它們沒有!

艾瑞克在背用力靠上那個垃圾桶時聽見車子那裡傳來一聲東西砸落的巨響,他抽空看過去,看到那隻黑色傢伙被翻過車體摔出來,撞裂了路面。

蓋文從車後衝出來,衣服上有幾處撕裂,艾瑞克看不清他受傷了沒有,但從行動看來沒什麼大礙。

「你還可以嗎?蓋文!」他吼。

蓋文一個滑壘溜進掩體後方,扯過艾瑞克的手臂也將他拉進來。

原本目標艾瑞克的怪物似乎被它同伴的狀況分了心,一下子沒注意這裡,蓋文已經出手射擊。

「我沒事!」他吼,「快叫支援!打給布蘭琪!」

對講機在車子裡,艾瑞克連忙拿出手機,一秒後意識到不對勁。「我沒有她的號碼!」

「那就打回局裡轉接法醫室!叫貝斯特!」

艾瑞克連忙按下快速鍵,在等待轉接的過程中,激烈的槍聲毫不間斷地響著,而身邊女人也不遺餘力地製造尖叫。

「他媽的妳別再叫了!」艾瑞克抓狂的吼,同時聽到手機裡傳來熟悉的女性聲音。

「嘿,除了你的大叫之外我沒聽到別人在叫。」

「茉莉!」艾瑞克鬆了一口氣,「快叫貝斯特!緊急情況,我們被襲擊!」

「什麼?!」法醫室實習助理也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槍響,一時緊張起來,「但他不在、他剛……」

艾瑞克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因為這邊蓋文已經沒子彈了,他用力把空槍丟出去砸中怪物,但另一個怪物已經大步接近。

「蓋文!不!」艾瑞克驚叫,因為他搭擋已經衝出去,矮著身一肩撞上衝來的怪物。

他們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屏息,看著高大男人把怪物撞倒在地,然後迅速爬起來,對上另一個。

「喔,我的天!」琳賽發出驚懼的聲音,但艾瑞克沒有時間理會她。

「把他叫回來!馬上!」」他對那邊的茉莉吼。

可是緊張似乎讓法醫助理更加不知所措,她喃喃亂唸著些什麼,艾瑞克忍不住又對她吼,他的眼睛仍膠著在蓋文身上。

男人已經和一隻怪物糾纏在一起,他一手抓住那怪物一隻手臂,左勾拳揍上它臉部。

即便蓋文的拳擊殺傷力大,對那怪物似乎造成不了太大傷害,只讓它暈眩了一下,又發出無聲嘶吼撲上來。

「發生什麼事?小子?」電話裡終於傳來貝斯特那股慵懶優雅的聲音,艾瑞克像見到了救星出現,迅速求救。

「我們在路上遇到襲擊,兩個黑色煙霧似的怪物!叫布蘭琪來!快!」

「你們在哪?」貝斯特聲音嚴肅起來。

「地址!路牌──」艾瑞克眼睛四下掃著,想看到可供辨識地點的標記,但夜色太暗,他看不清遠方的路標。

那邊蓋文雖然用力甩開了一個怪物,但另一隻卻跳上了他的背,警探猝不及防地往前跌。

艾瑞克就要拋下電話去幫他了,但一道影子比他更快地從旁邊的屋頂竄下,撞開那隻正要傷害蓋文的怪物!

「小子!艾瑞克?!」貝斯特在電話那邊喊。

「她到了──」艾瑞克喘著氣說。

立在前方的高挑身影長髮飛揚著,轉過來的眼睛裡閃著致命光芒。

他們看到她變長、變壯的腿和獸形的腳掌,和她突出覆著毛的臉部,她看起來呈現詭異的人形,但無論衣著還是眼中的冰冷神情他們都熟悉得很。

「走開。」布蘭琪對倒地的蓋文說。

蓋文才剛爬起來,左邊的怪物就揮著它長長的手臂衝來。

他本能地擺出防禦姿勢,但布蘭琪大步前跨,一個上段踢擊正中怪物前胸,將它踢得倒飛出去。

蓋文瞠目結舌看著輕鬆收回腿的女人,直到布蘭琪也看他,變形的嘴裡再次吐出命令。

「走開。」

他這才跑回掩體後和艾瑞克一起待著,而女服務生琳賽早已經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整個人縮在男人們背後。

他們看著布蘭琪的戰鬥,終於明白何謂「專家級戰鬥員」,她異樣的人形高傲地站立在黑暗中,月光撫過她的毛髮,讓它們發出小小、細碎的光斑,布蘭琪自始至終沒有動用雙手,只有她強健有力的腿,如同舞蹈般俐落流暢,帶著致命的迅捷。

在她踢倒第一個怪物後,第二個怪物從背後接近她。

但她連頭也沒回,迴旋踢出的腳跟命中那東西的頸間,它向前一個趔趄,布蘭琪抬起的膝蓋重重撞上它腹部,讓它淒慘地倒下。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她把腳伸進那傢伙身體裡晃動著,神情平淡得就像她不過是一腳踏在霧氣裡似的。突然,她像找到什麼,腳用力踩下。

那怪物無聲地張大嘴,如果它能哀號出聲的話,蓋文和艾瑞克不意外會聽到比任何慘叫聲都要淒厲的哀鳴。

它的身形開始消散,那團煙霧不斷翻滾、攀附著地面,極力想維持原形,不過最終還是化作稀薄的氣體四散,直至不留一點痕跡。

第二個怪物花了點時間才爬起來,它沒意識到它同伴淒慘的下場,直向布蘭琪發起攻擊。

女探員一連兩個迴旋踢掃中它頭部,一顆鮮紅色的珠子從那怪物的頭部飛出,滾落在一邊的地面,在路燈下散發出和怪物眼睛一樣幽暗的紅光。

那怪物張大嘴跪下,身體開始消散。

那紅色珠子一落地就向怪物瘋狂滾來,像是受到它的召喚一樣。

布蘭琪看準它滾來,一腳踩碎。黑霧怪消散得更快了,不到幾秒,它就像清晨的霧氣似地消逝無蹤。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一段時間。

艾瑞克從垃圾桶後面站起來,他發現他的雙腿還有些抖。

「那他媽的怪物究竟是什麼鬼……」

布蘭琪看他一眼,她正在慢慢恢復人類的外表,臉上的細毛褪去、腿部也變回正常人類的外型。

「魔怪的分身。」她用腳撥弄著那些紅色碎片說。

「什麼?」

「魔──怪。」布蘭琪一個音一個音放慢,像教小孩子學唸字一樣,但除此之外沒有再做解釋,好像她覺得這樣的程度就夠清楚了,或是覺得反正解釋再多也沒用。

「嘿!艾瑞,快來幫忙。」蓋文在後面喊。

他們的嫌犯顯然已經神智不清,雙眼無神地四處飄移、嘴裡唸唸有詞,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整個人虛軟無力地靠在蓋文身上。

他們扶著女人在路邊坐下、叫了救護車,艾瑞克從車子裡翻出一條毯子給她披著。

「你正好趁機換輛新車,夥計。」

蓋文回頭看了眼他那輛二手雪佛蘭,它的車頂和引擎蓋都凹陷下去,車窗玻璃碎了一地,要修好得花一大筆錢,更別說它本就老舊。

「那是我叔叔給我的。」他說,聲音有些悶。

艾瑞克拍了拍他肌肉堅實的手臂,權充安慰。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本來還在對勤務中心難得的效率感到意外,但看到從車上下來的茉莉肩頭上那隻俄羅斯藍貓,他們就知道不過是又有人搶先一步而已。

那個女服務生琳賽在女警的看護下進行檢查,確定她只是受驚沒事。

「如此不謹慎!不負責任!」聽完現場陳述,在檢查蓋文和艾瑞克的狀況時──他們激烈反抗、拒絕喝下貝斯特準備的黑褐色苦茶,並說明他們除了擦傷之外好得很。可貝斯特一句「看在老天份上,如果你們想一個禮拜後從床上醒來發現自己的手還是腳爛掉,盡管拒絕檢查」就讓他們乖乖閉嘴──貓的尾巴不悅地上下拍打著,嚴厲斥責站在一邊的布蘭琪。

「妳明知道他們對應付魔法一點經驗都沒有,還放著他們亂闖!」

「我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女探員更加不悅地噘著嘴,「只是調查酒吧,根本不該有危險,誰知道真的會遇上嫌犯。」

所以妳根本不是認真想派給我們工作──艾瑞克本想抱怨,但才張開嘴,貓的爪子就伸進他嘴裡、卡著他的牙齒往下拉。

「噢!」他含糊不清地抗議著,貓腳上的肉球抵著他下巴的觸感太過詭異。

但貝斯特才不理他,睜著眼睛仔細檢查艾瑞克的喉嚨,然後又換蓋文。

「妳什麼時候才能學著穩重點,女孩,責任心,如果沒有它的話就快點去找一些來。」貝斯特碎碎唸,不給布蘭琪打斷他的機會。

蓋文和艾瑞克就看著上一秒還威風凜凜的女探員被一隻貓數落得插不上嘴,只能歪頭手環胸彆扭地生著悶氣,覺得這畫面莫名地有喜感。

「你們兩個還有膽子笑!」貝斯特的炮火轉向,對著兩個新進探員開火,「你們的自衛能力簡直比蛞蝓還不如!一點基礎常識也沒有,如果你們之後的命運是被石像鬼壓死的話我也不會意外!」

「我們很努力的反抗了!」艾瑞克抗議。

「是啊,開槍。」貝斯特冷哼,「蝸牛都知道除了純銀,金屬製品對魔怪沒有用。」

「但他徒手接觸到了魔怪。」布蘭琪突然用下巴朝蓋文努了努。

貝斯特終於安靜下來,眼神打量般盯著蓋文。「你有嗎?」

蓋文點點頭,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大驚怪,「這很奇怪嗎?它突然從車頂上跳下來壓住我,我踹開它、我可以接觸到它,然後就打起來了。」

貝斯特在他腿上端坐下來,尾巴環成一個圈圍住腳,認真地看著他。「魔怪分身的組織可以在觸碰其它物體時自由轉換為實體或氣體,照理來講若是你主動攻擊它,應該根本打不到。」

蓋文疑惑了,「是那樣嗎?布蘭琪不也一樣?我是說……她也打得到它。」

「那不一樣。」布蘭琪說:「我抓著它轉換的時間差才辦得到,這是經驗累積,你覺得你有嗎?」

「呃……沒有。」

「有可能他身上有某種魔法力場,自己卻不知道嗎?」布蘭琪問貝斯特。

「這可能要驗血,或查族譜。」貝斯特說。

「族譜?我確定我家沒有人是魔法師……」

「噢,閉嘴吧,你這無知的小東西。」布蘭琪煩躁地翻白眼,「魔法師和天然魔法沒有關係,而且自然力量的遺傳可能隔好幾十代。」

「她說的對。」貝斯特認真地看著蓋文,「你能觸碰到魔怪一定有原因,雖然不見得能查得出這股力量的來處,不過知道它的作用對你有利,我會幫你安排進行一些檢查。」

說完,貓就跳下蓋文的膝蓋,和布蘭琪一起走開。

「所以……你一覺醒來,突然變成了魔法戰警?」艾瑞克乾澀地說。

蓋文看向身邊的搭擋,艾瑞克低著頭,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沒來由的一股怒火湧上,他生硬地反駁,「我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艾瑞克抬眼掃過他,在那張刀削般的剛毅臉龐上看見受傷的表情,金髮警探低笑一聲,「是啊,尤其是我還睡在你隔壁房間。」

他一掌拍上搭檔的背,扯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

蓋文瞪著他,但不到一秒就也笑了起來。

「有什麼感覺,徒手對抗魔法怪物?」

扭扭脖子,他嘆道:「像是剛跟麥克‧泰森大打一場。」

「喔,終級魔法悍將。」艾瑞克一臉嚴肅地提議,「我們該給你找件緊身衣,鋼鐵人。」

他拋給搭檔一個白眼。

「女孩們,如果你們悄悄話講夠了,就停止扮演高中女生,把證人帶回警局!」布蘭琪抽空回頭朝他們喊。

四周的警員都竊笑起來。蓋文和艾瑞克臉都紅透了,在同事們同情的眼神裡擺出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找到正在安撫受驚服務生的女警、安排警車準備回局裡。

「妳覺得那女孩可能是……嫌犯嗎?」貝斯特看了眼警車揚長而去的車尾燈問。

「如果是,她的演技就太好了。」布蘭琪說。

貝斯特點點頭,繼續檢查魔怪分身留下來的中樞結晶碎片,他繞著它走,偶爾低頭嗅聞一下,然後叫來茉莉收起這些東西。

女孩立刻跑過來,有模有樣地戴著手套和鑷子把它們小心放進證物袋。

「你還是如此善於使喚人類。」布蘭琪說,這可不是恭維,她口氣裡帶著誰都不會誤會的不以為然。

「從妳口中聽到這種話可真諷刺。」貝斯特露牙一笑,「在這裡被稱為叛逆者的可不止我一個。」

布蘭琪不置可否的聳肩。

 

 

【魔探局1】CH5三方的交錯

§ 0



艾瑞克一踏進辦公室,就看見像座小山一樣倒在桌上的搭檔。

他把街角店裡買來的咖啡放到蓋文桌上,「你整理這些鬼東西一整晚?」

艾瑞克啜著自己的咖啡,看著昨天還堆著散亂文件的一整面檔案櫃變得井井有條,吹了聲口哨。

蓋文舉起一份文件晃了晃,等艾瑞克抽走它,那隻手臂又啪地倒下、一動不動。

「開業表格和居留權申請?」艾瑞克翻看著那兩份表格,這才想起他們剛被調到這裡那一年,老探員教他們的一些東西。

魔法關係者的遷移或是想要從事任何魔法相關的收費服務工作等等,都必須取得當地魔探局分部或支部的同意並建檔,以方便有需要時的徵調和人口管理。不過這裡從來沒有任何魔法關係者移居或開業,這表格早就不知道塵封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我們需要這東西?」艾瑞克揮著它問。

「……因為今天早上有一個魔法關係者要來登記開業。」蓋文含糊地說,抬起上半身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十年來頭一遭。」艾瑞克訝異道:「是什麼人?」

「昨天你逮捕的那個女的,布蘭琪證實她無辜,她是個藥草師──」蓋文灌下一大口咖啡後又說:「或是占夢師,我不確定是哪一個……」

「事實上,我兩個都是。」銀鈴般的女性聲音插話道。

兩人回頭,看見愛西婭就站在門口。她穿著輕飄飄材質的長裙和罩衫,棕髮編成鬆鬆的辮子,看起來就像會出現在鄉村小屋裡的純樸女孩。

見他們盯著自己,愛西婭靦腆一笑。「我問過一樓接待處的人,他們告訴我直接過來分部,我想我應該沒有遲到。」她說著,看了眼牆上的時鐘。

現在八點四十五分,她還早到了。

「當然沒有,呃……」蓋文站起來,左右環顧亂七八糟的辦公室,無奈地給搭檔使眼色。

「妳可以坐這裡。」艾瑞克接話,大手一揮把旁邊一張桌子上的雜物掃到一邊,清出一個空間,又拉了張椅子過來。「就是妳要來申請的?」

「噢,是的,謝謝。」愛西婭走過來坐下,她的圓臉蛋微笑起來的時候像隻人畜無害的可愛小動物。若艾瑞克剛才還有一點戒心,現在也全部消除了。

當他把表格放到愛西婭面前時,艾瑞克遲疑了。那張紙上寫的字分開來看他全都懂,但合起來就全不懂。

「呃,這個……」

「喔,別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填寫。」愛西婭顯然知道他的為難,「你說過你還在實習。」她笑笑,打開手提包,抽出鋼筆開始填寫表格。

「那可幫了大忙了,這些東西真不是普通的難懂。」艾瑞克說,和蓋文交換了個謝天謝地的眼神。

「我懂,一堆專有名詞對吧。這就是入門者的痛苦,我剛開始時花了好幾年就為了辨別這些名詞。」

「所以妳說妳兩個都是……我是說,藥草師和……占夢師,這代表妳有兩種職業?」

愛西婭笑笑,「那是不一樣的意思。」她停下筆,想了想說:「占夢師是種身分,那代表我從家族裡遺傳到的能力,藥草是我的專業,那才是我的職業。」

「所以妳的家族遺傳每個人都會占卜?」蓋文問。

「噢,你們真的都還在實習……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有總局的探員了。」愛西婭看著他們兩個,眼神讓艾瑞克和蓋文都覺得彆扭。

拜託,他們三十幾歲的男人了,居然被個女人用看學生的眼神盯著?

「我家裡直系的女人都擁有占夢師的資質沒錯,但這可不代表我們占卜,那只是種能力代稱。」愛西婭說:「我想用精神感應力來形容你們會比較容易了解。」

「什麼?妳是說讀心術?」艾瑞克瞪大眼。

愛西婭遲疑地說:「差不多,但沒那麼精確也沒那麼強大。事實上讀心術是一種魔法,但在那方面我了解不多,那是魔法師們的專長。」

「所以………」

「我們天生的體質對讓我們對魔力波動特別敏銳,你們知道每個人身上──就算不是魔法關係者也多少有些魔法鹼吧?」

他們點點頭。

「當人類在作夢或是進行無意識的思考活動時,它們會特別活躍,我就可以捕捉到那些情緒,藉由一點同步來窺知當時人們的心緒活動──但不可能真的知道你在想什麼,而且只有在作夢的時候派得上用場。」她又補充,「占夢師可以算是比較低階的共感者,當然不像真的共感者那麼強大。」

說完,她把填寫好的表格遞回給艾瑞克,「我填完了。」

「噢。」艾瑞克接過那份天書,又把燙手山芋丟給搭檔。

蓋文匆忙拉開抽屜翻出被塞在最下面的規則手冊,好不容易在目錄裡找到關於申請流程那一項。

「請稍等。」他朝愛西婭勉強地笑,而她報以寬容的微笑。

但耐心顯然不是今天的美德。

「手續辦完了?」布蘭琪大步走進來,看見三人都在場,「很好,我們走。」

「等等!表格剛填完,證書還沒……」蓋文忙說。

布蘭琪不耐煩地瞪著他,「晚點再處理無所謂,一張開業證書和一個失蹤的危險殺人魔具哪個比較重要,你那腦子不會分辨不出來吧。」

她哼了哼,又說:「你們兩個,查清楚第一個被害者遇害當晚去的酒吧或餐廳,第二名死者體內也驗出酒精,她的死亡時間在當天凌晨一點到三點,很可能也是從酒吧回家,那也許就是死者的共通點。」然後她指尖往愛西婭身上一指,「妳,跟我來,妳得先看一具屍體。」

「啊……好的,馬上來。」愛西婭慌張起身,匆匆追上布蘭琪的腳步離開。

被留下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艾瑞克嘆口氣,撈起他才剛脫下的外套。

「太好了,我正需要來一杯。」

「沒有酒吧會在早上營業,艾瑞。」蓋文說,抓起自己的咖啡,和搭檔並肩走出門。

「那我們要怎麼撬開他們的嘴?既然他們全都鎖著的話。」

「好問題,兄弟。」

 

 

 

布蘭琪快步走下樓梯──能走樓梯,她就盡量不搭電梯──停在轉角處等那個嬌小的藥草師氣喘吁吁地跟上來。

「為──為什麼我們不搭電梯?」她問。

布蘭琪甩頭繼續往下走,沒理會她的問題,不過腳步盡量放慢了一點。

愛西婭艱辛地跟上,沒注意到身邊的女人對她投來的打量眼神,因此布蘭琪開口的時候讓她嚇了一跳。

「為什麼妳想來這裡開店?」

愛西婭遲疑地看著她,「呃……我想我之前說過了?我剛取得執業資格……」

「是啊,想在鄉下開間小店,這我知道了。」布蘭琪暴燥地揮手打斷她。「但為什麼是這裡?」她停下來,瞇眼盯著站在她身後台階上的藥草師,就算現在的她比對方略矮,向上凝望的視線仍然帶著壓迫力。

「這個城市沒有一點魔法力量,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在這裡開業。那麼妳是基於什麼理由選擇這裡?」

「嗯,現在養生藥草很流行,就算不是魔法關係者,普通人類對它也有興趣,這不是魔法力量決定一切的生意。」愛西婭說,但她看了布蘭琪一眼,又笑了起來。「妳不相信。」

「當然,我不相信。」

「我聽說這裡的魔探局支部荒廢,申請也許比較容易過關。」她聳聳肩,先前溫和怯懦的小女人模樣消失了,她一樣甜美可愛,只是眼睛裡多了點狡黠。「妳知道,第一次執業要過的審查很多,我覺得那挺麻煩的。」

「妳認為這裡可以投機?為什麼。」布蘭琪壓低了聲音以強調她的問題,「為什麼妳需要投機?」

愛西婭的笑容扭曲了一秒,「私人因素。」她說,再次甜笑,「我相信妳不會因為這樣就撤銷我的申請吧。」她無辜地盯著她。

布蘭琪上下打量著她,「不,我不會。只要妳做到我要妳做的事情。」

「那是個交易嗎?」

「是。」

「成交。」愛希婭滿足地鬆口氣,「說真的,我真喜歡跟你們這些MCD談話。」

布蘭琪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繼續往下走,藥草師不慌不忙地跟上,這回她沒減速,但愛西婭顯然也不像之前那麼吃力。

「所以。」布蘭琪又開了個頭,「妳的教義導師給了妳什麼指示嗎?」

愛西婭聳聳肩,「如果祂需要,祂會讓我知道的。」

問題到此停止,布蘭琪領著她來到地下室,前往驗屍間,貝斯特已經等在那裡。

「哈囉,巫師先生。」愛西婭爽快地打招呼。

坐在驗屍台邊的貓動了動左耳,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詫異。「女士總是令人訝異。」

「我們只是需要一點保護色,就像你一樣。」她邊說邊朝貓眨眼。

貝斯特沒就此做出回答,他轉身去用爪子扯開白布。「那就開始吧,這具屍體是在三十二小時內死亡,我們來看看妳會採到些什麼。」

「這已經過了採咒跡最佳的黃金時間了,你們知道吧。」在戴手套時,愛西婭提醒他們。

「當然,但我們還是希望能從中得到些什麼。」貝斯特無力地深深嘆息,「我能掌握的線索太少。」

「我現在知道這裡的支部荒廢成什麼樣子了。」說著,愛西婭拿起那一疊採咒紙來。

採咒這項工作向來由魔檢師執行──他們是種對魔法元素擁有敏銳感應,本身卻沒有半點魔力,也不曾有過任何魔法實習的人。因此他們能讓作用過的魔力痕跡與咒語模式重現在特殊紙張上,而其結果又不會被執行此項工作的人身上自帶的魔力影響。

但現在合格的魔檢師越來越少,這和未來的前途有關。擁有感應力的人在魔法領域上通常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就算本身沒有半點魔力也能成為出色的研究者。

而這行業的空缺不得不由尚在入門階段的魔法學徒或是一些符合初級標準的人──例如占夢師來協助。事實上在魔探總局以外的其他分部要找到一個專業魔檢師如今已是難上加難,從分部那裡得知此事後,貝斯特不由得為如今的驗證學科之沒落而掬一把同情淚。

不過他得承認,就算只是個業餘者,愛西婭做得也算好了。

她的眼神在她動用感應力的時候陷入深遠的恍惚中,她的肉體在此,可靈魂卻在遙遠的彼方觸摸什麼東西。

張開擱在屍體胸腔血洞上的採咒紙開始浮現墨水暈染的痕跡,有深有淺,有一大塊,也有細密的線條,它們交錯形成複雜的圖形,一部份有規律、另一部份卻像幼童發脾氣的亂塗。

貝斯特嚴肅地看著成像的咒跡,「都是一團亂了。」

「畢竟這些痕跡全部都已經超過了三十小時。」愛西婭端詳著那張紙,抽開放到一邊,然後又攤開一張放在屍體頭部。

她又接連在手、腿、背部進行採證,但比不上頭部和胸腔所採到的有用。

可是它們仍然太過瑣碎,很難從上面看出有用的資訊。

「這裡的線條看起來像是不同的咒式造成的。」貝斯特端詳著咒跡,比出在胸腔和頭部兩個地方的不同處,「我可以確定這裡有一個精神干擾的模式,它們通常會留得比較久,但胸腔這個比較複雜,痕跡有一些交會,這會影響判斷。」

他抬頭看著女探員,「恐怕需要更多資訊才能辨別種類,但我現在可以告訴妳,她的靈魂連結斷裂和胸腔這個儀式性傷口是不同的魔法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兩個魔具?」

「那是可能性之一。」貓說。

「很好,看來得再去一趟現場。」布蘭琪直起身。

 

 

 

名單上的地址又劃掉一個,現在剩下最後七個地點,而時間是傍晚五點,在和搭檔一起坐進車裡時,艾瑞克希望這個鄰近酒吧開店的時間能讓他們的調查工作順利一些。

「現在我是認真的想來杯啤酒。」他說。

蓋文只是搖搖頭笑笑,沒特別說話。艾瑞克知道搭檔已經戒酒很久了,他的戒酒互助會戒指一直都戴在手上,即便蓋文現在已經不需要那東西來提醒他什麼,他依然沒有拿下。

手機在車子發動的時候響起,艾瑞克看了來電顯示,笑了笑。

「嗨,美女。」他接起來後說。

蓋文挑眉瞄他一眼,艾瑞克用嘴型告訴他——艾梅麗莎。

替我問好——蓋文也用嘴型說。

「蓋文說嗨。」艾瑞克轉達。

「也幫我跟他問好。」爽朗的女孩笑道。

「嘿,我不是傳聲筒,如果妳要跟他說話妳可以打給他。」艾瑞克佯裝抱怨道,隨後又笑,「妳的新學校怎麼樣?妹妹。」

「非常好,沒有亂丟的髒襪子、沒有三天沒洗的皺襯衫、沒有隨便被丟在沙發上的槍,簡直是天堂。」

「嘿,女孩,我是妳哥哥,妳非這樣吐槽我不可嗎?」

「這不是我們家的傳統嗎?」艾梅麗莎吃吃笑著,「好了,不說這個,你還好嗎?我不在家你門兩個大男人活得下去嗎?」

「我很抱歉,這位小姐,我是妳哥哥的醫生,妳知道嗎?他現在快因異性寂寞症住院觀察治療了。」艾瑞克捏尖嗓子說,聽到那邊妹妹的大笑聲,他滿臉都是寵溺的笑容。

「我跟蓋文都很好,小妞,別擔心我們,好好享受大學生活好嗎?」

「我知道,艾瑞。」她輕輕嘆了氣,「只是還有些沒辦法習慣,公寓很舒服,鄰居和房東人都很好,但你知道,就是不太習慣一個人住一層樓。」

「喔,我可不擔心這個,等妳找到個帥哥,妳就會嫌它還太小了。」

女孩又笑了,「那是你的經驗談嗎,老哥?」

「親身體驗。」艾瑞克揮開蓋文抽空想搶手機的手,又補充,「但別降低標準,老妹,如果那傢伙沒妳哥帥、沒妳哥聰明,又沒妳哥體貼溫柔,那麼他不准踏進妳房間一步。」

這時前方馬路亮起紅燈,蓋文終於能空出手一把將手機從胡言亂語的哥哥手上搶過來。

「哈囉,麗莎。」

「喔!蓋文!你好嗎?」

女孩驚喜的聲音傳入耳裡,蓋文溫柔地笑了,「和平常差不多,在大學有什麼事情隨時打電話,知道嗎,女孩?」

「在你們把我當女僕使喚五年之後,我不會和你們客氣的。」

「很好。還有別聽妳哥的。」無視艾瑞克在旁邊抗議的叫喊,蓋文說:「不一定要急著交男朋友,親愛的,除非他真的讓妳有感覺,但小心注意自己,妳知道如果妳受了什麼委屈,妳哥真的會拿槍把那渾小子崩掉。」

「告訴她,我真的會。」艾瑞克在旁邊說:「喔,還有別忘了提醒她把這句話貼在她房門上。」

蓋文朝幼稚的搭檔翻了個白眼,沒真的轉達這些話,但他不確定艾梅麗莎是否有聽到,因為她在電話那端吃吃地笑著。「好好享受妳的大學,麗莎。」

「我會的,蓋文。」艾梅麗莎溫和地說:「你們現在在外頭?值勤還是回家?」

「值勤,有個案子正在調查。」

「喔,我以為你們從來都不需要調查案子。」艾梅麗莎的聲音裡透出緊張。

「還是有,別忘了好歹我們也是警察。」蓋文說:「總局那裡調派了探員過來,而且這幾天有案子發生。」他想了想,在艾瑞克嚴肅的搖頭下補充,「別擔心,麗莎,只是個小案子。」

「……好吧,但你們自己小心,請好好照顧艾瑞,蓋文。」艾梅麗莎說。她聽起來仍然有些惶惶,但並沒有過度緊張。

「妳說的不是我正在做的嗎?」蓋文笑道。

「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替我向艾瑞說再見,蓋文。」

「我會的。」說完,對方便結束了通話。

蓋文把手機丟還給艾瑞克,他有些不同意地抱怨,「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如果你依然在魔探局工作、而又不想什麼事都瞞著你妹妹,你遲早得讓她知道。」蓋文當然知道艾瑞克不想讓艾梅麗莎擔心的原因,她小時候被魔法傷害過,那讓她對魔法總有股沒來由的恐懼,但他還是勸,「隱瞞不如誠實。」

「好吧好吧,你說的都對,乖寶寶。」艾瑞克沒好氣地收起手機。

「我知道你想保護她,艾瑞,但麗莎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蓋文無奈道。

「她一直都是我的小女孩。」他抗議,然後重重嘆息一聲,「天殺的她是我的小妹妹。」

蓋文知道他的搭檔只是在嘴硬,這不能怪他保護過度,自從他父親過世後,艾瑞克就一直把照顧艾梅麗莎當作自己的責任。可就像每一個兄長或父親一樣,總有一天他們都會知道自己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他們必須習慣這個。

 

 

他們走進店裡的時候,服務生正在打掃環境。

「抱歉,我們還沒開始營業。」酒保從吧台後抬起頭來。

「我們也不是來喝酒的。」艾瑞克靠到吧台邊,把證件放在桌上,「值勤中。」他眨眨眼。

酒保翻了個白眼,神色裡多是不耐煩。

「好吧,是為了昨天在店裡打架的那群人嗎?」他放下正在擦拭的杯子問。

「我們不管打架的事情。」蓋文說,從口袋裡掏出第一位死者的照片問:「你認識這兩個女人嗎?」

「喔,這個我認識,喬安娜,她是常客。」酒保指著那黑髮女子的照片說。「另外這個我不清楚。」

「上週五晚上這個喬安娜有來嗎?」

「當然,她每週五都來,從兩個月前開始連週三都來。」

賓果!蓋文和艾瑞克交換了一個眼神。

「上週五她有沒有跟誰說話或出去?」艾瑞克問。

酒保一臉無奈,「拜託,哥們,你知道酒吧週五晚上有多忙嗎?我可沒有十雙眼睛盯著店裡每一個客人。也許你可以問問其他服務生,她們可能有看到什麼。」說完,他高聲叫從休息室走出來的一名黑人女子,「嘿!瑪莎,他們要問喬的事!」

黑人女服務生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後,上下多打量了蓋文一下。「要問什麼?」

「妳知道喬安娜?」蓋文向她秀了照片。

「當然,她常來,跟這裡大部分服務生和熟客都認識,她是個好人,不少人喜歡她,怎麼了嗎?」瑪莎問。

「她昨天被發現陳屍在家中。」蓋文嚴肅道,瑪莎的表情立刻變了。

「……喔,天啊,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調查中,我們希望妳可以給點線索。」艾瑞克問:「妳知道她最近有沒有跟誰走得比較近,這一、兩個月才開始熟絡的,還是上週五她有沒有跟誰一起離開酒吧、或被誰搭訕?」

「呃……沒有,我是說……她才剛和男朋友分手,我想她還沒那麼快打算開始一場新戀情。」

「但妳好像想到什麼,對吧。」艾瑞克雙手環胸盯著她看。

瑪莎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加明顯了。

「妳必須告訴我們,瑪莎。」蓋文哄道:「她死了,妳的證詞有可能幫我們找出是誰幹的。」

黑人女子遲疑地咬著下唇,最後她嘆口氣,「好吧,我上週三的時候聽到她和琳賽在吵架,內容是關於勾引男人什麼的,但是我沒聽清楚。」

「誰是琳賽?」

「這裡的另一個服務生,很受某些人的歡迎。」瑪莎發出乾澀的笑,意有所指的暗示,「你知道,很多人。」接著她又嗤了聲,「她和誰那樣子吵架我都不會訝異,所以你們可以明白我一點都不在意她們在吵什麼吧。」

「可以理解。」艾瑞克點頭,又拿另外一張被害者照片讓她認,「那麼這個女孩妳認識嗎?這段時間她有沒有來過?」

瑪莎端詳了那張照片一會,「有,我對她有點印象,不過不確定她是什麼時候來過的,大概就這幾天吧。」

說完,她瞥了門口一眼,「為什麼你們不去問問另一個人,說不定可以順便解答你們剛才的疑問。」

警探們回過頭,看見正巧推門走進來的高挑棕髮美女,她正和旁邊的同事打招呼,眼妝濃得誇張、長長指甲上塗著邪惡的鮮紅指甲油。

「那就是琳賽.泰勒。」

艾瑞克吹了聲口哨。「你知道嗎?」他小聲對搭檔說:「我也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和別人常有那種爭執。」

蓋文瞪他一眼,走向那位棕髮美女。

「抱歉,可以佔用妳一點時間嗎?」

她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蓋文。「抱歉,親愛的,上班時間不聊天,但你可以等我下班。」她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他包裹在襯衫壯碩的胸膛上流連。

蓋文露齒一笑,「我希望我能有特權,泰勒小姐。」他秀出警官證。「妳得跟我們上警局走一趟。」

琳賽.泰勒收起她輕浮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我又沒犯法。」她怒瞪著他和走過來的艾瑞克,「聽著,如果是昨晚那兩個打起來的男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不關我的事。」

「所以妳經常讓男人們為妳打架是吧?」艾瑞克問。

她驕傲又警戒地瞪他,「他們自願的,我又能怎麼樣。」

「妳是不能怎麼樣,我們只是好奇妳的魅力是否也同樣遭女性嫉妒,或是當有男人拒絕妳的時候,反而會更讓妳惱羞成怒。」蓋文說。

「你是什麼意思?」

「我們聽說妳曾跟這裡的常客喬安娜.貝克特有過這一類爭執。」

「拜託,這裡是酒吧,這種話題天天都有人在吵。」琳賽嗤道:「幹麼,她檢舉我什麼?跟她男朋友幹炮嗎?」

「文雅點,小姐。」蓋文不悅地皺起眉頭,「可惜的是她沒有親自檢舉妳,她死了。」

「什麼?!」她瞪大眼,隨即又狐疑地瞇起來,「你們該不會懷疑是我幹的吧?」

「我相信妳跟我們走一趟就清楚了。」艾瑞克繞到她身後,扭住她的手腕,將人帶出酒吧大門。

「放開我!很痛!」琳賽用力甩開他,氣呼呼地踏著三寸高跟鞋走到大街上,但艾瑞克仍拽著她的手臂。

「嘿!這裡在幹什麼?!你們要帶我女朋友到哪去?」路邊突然出闖出一個男人,叫嚷著衝向艾瑞克。

「琳賽!他們是誰?!」

「先生,冷靜點。」蓋文連忙上前攔人,「我們是魔探局探員,有一起命案要請泰勒小姐協助調查。」

「什麼命案?!琳賽!發生什麼事了?」男人瞪了蓋文一眼,仍然大聲叫嚷著。

「是那他媽的婊子喬,尼克!」琳賽沒好氣地朝他吼,隨後又放軟聲音,「我會沒事的,親愛的,別緊張。」

男人聞言停了下來,不再試圖突破蓋文的阻攔。

他張了張嘴,卻沒辦法說出什麼,直到艾瑞克將琳賽壓進車裡,他才又回神似地叫喊,「琳賽,親愛的!我會想辦法的!」

說完,他就站在原地。

「抱歉,先生。」蓋文說,看他沒打算再衝動做些什麼,便放開男人,和搭檔一起上了車。

「你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抓錯人了!」車裡,棕髮的酒吧女服務生氣鼓鼓地吼,「然後你們很快就會後悔的!」

「喔,是嗎?我真是迫不及待。」艾瑞克哼哼。凶婆娘——他無聲做了個嘴型。

「我看到了你!後照鏡!」後座的女士咬牙怒道。

艾瑞克在蓋文偷笑的時候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車子駛入車流,現在是下班尖峰時段,主要道路上車多得要死,蓋文左轉駛入巷道,打算避開塞車車潮。

「這些車平常到底都在哪裡?」艾瑞克不解的嘟噥。

「地下停車場之類的。」蓋文說,開上一條略寬的馬路,但因為不在下班的主要道路上,現在這個時段沒有多少車經過。

這個季節的天色暗的比較早,路燈已經點亮起來,蓋文打開車頭燈,燈光打練前方一小段道路,除了偶爾擦身而過的車輛,夜色安靜的出奇。

艾瑞克心裡生出一股異樣感,好像胃裡有螞蟻在爬一樣讓他反胃。

希望不是餓過頭了。他想,順便仔細算算今天吃過什麼東西,這麼想來除了中午的時候囫圇吞了個墨西哥烤餅之外好像什麼都沒吃。今天結束他真該找間餐廳大快朵頤一番。

「在想晚餐?」蓋文瞄他一眼說。

「是啊,畢竟我除了冰箱裡的生菜沙拉之外還有很多可以期待的。」艾瑞克打趣道。

早習慣搭檔拿他素食主義的事說笑,蓋文不以為意,繼續開車。

艾瑞克突然覺得腹中的飢餓感開始加劇,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卻在下一刻因落在車頂上的重震而猛然一驚!

蓋文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歪,車體猛然橫掃出去,雖然迅速回正,但劇烈的甩尾動作讓艾瑞刻整個人往車門方向倒,後座的女人也尖叫著摔了個七葷八素。

「見鬼!那是什麼——」蓋文話沒說話,一道黑影伴隨巨響落在引擎蓋上,在僅有微弱路燈照亮的黑夜裡,那雙腥紅色的雙眼異常駭人。